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有一档历久弥新的电视节目《今日说法》,里面讲述的案件的既有小偷小摸,又有杀人谋杀的内容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越来越相信一句话: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,深渊也在凝视着你。
《圆桌派》第8季曾经有一期邀请李诞上节目,给我印象深刻。他们说,1997年以后的孩子和之前的不是一代人,这是因为网络文化的影响。在1960年代的美国,其实也存在类似的“魔咒”。
一念成魔,一念成佛
当读完《冷血》之后,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怎么看都是与佩里有关。
卡波特幼年被母亲遗弃,在阿拉巴马州由亲戚抚养长大,长期缺乏父爱与稳定家庭环境;佩里则在破碎家庭中辗转于寄养所、孤儿院,遭受虐待与忽视。两人都在孤独中发展出高度敏感的内心世界。身高约165cm、声音尖细、举止阴柔的卡波特,在20世纪中期的美国社会中本就处于性别规范的边缘;佩里同样因“女性化”气质被同龄人嘲笑、排斥。这种“不合群”的身份让他们对主流社会既渴望融入又充满怨恨。
佩里的百宝箱里装着未完成的歌词、诗歌草稿、地图和梦想——那是他逃离现实的方舟;而卡波特则用写作构建自己的王国。两人都试图通过艺术对抗命运的荒诞,但佩里失败了,卡波特成功了——至少表面上如此。正因如此,卡波特在书中对佩里的描写充满了矛盾:既谴责其暴行,又为其辩护;既恐惧其冷血,又怜悯其苦难。这种撕裂感,恰恰体现了“深渊凝视”的双向性——卡波特在书写佩里的同时,也在照见自己可能滑落的深渊。
古希腊的悲剧性缺陷
古希腊悲剧的核心概念——英雄并非因邪恶而毁灭,而是因性格中的某种盲点或执念(如傲慢、嫉妒、理想主义过度)导致死亡。
⼀个⼥性化处境和艺术家⼈格的冷⾎杀⼈犯。这个杀⼈犯制造了他⼈的悲剧,也制造了⾃⼰的悲剧,根源在于他的悲剧性缺陷。
佩里内心很渴望尊严。他一生被当作“废物”“怪胎”对待,极度渴望被尊重、被看见。当他在南希面前感受到一丝善意(南希曾对他微笑、说话温和),他短暂地恢复了人性;但当迪克提议强奸南希时,他激烈反对——这或许是他最后的道德底线。然而,正是这种扭曲的“尊严感”,让他无法接受抢劫失败后的羞辱,最终选择用杀戮来“掌控局面”。
他相信自己本可以成为歌手、作家、探险家,却困于底层命运。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将暴力视为“重写人生剧本”的方式——哪怕是以毁灭他人和自己为代价。他会为小鸟哭泣,却能冷静割开克拉特先生的喉咙。这种分裂不是“伪善”,而是深层心理创伤的表现:他的情感系统早已失调,爱与恨、美与暴力在他心中没有清晰边界。
1960年代美国的“代际魔咒”与文化断裂
1950–60年代的美国表面繁荣(郊区生活、消费主义),实则暗流涌动。越战、民权运动、冷战焦虑、传统家庭结构松动,让许多年轻人陷入存在主义迷茫。佩里正是这一代“失落者”的缩影——他不属于旧秩序,也无法进入新世界。
克拉特案之所以轰动,不仅因为残忍,更因为它发生在“不该发生的地方”(宁静小镇)。而卡波特的《冷血》本身也参与了这场“暴力奇观”的建构——它让读者以近乎窥视的方式进入凶手内心,模糊了受害者与加害者的道德界限。这预示了后来真实犯罪(true crime)文化的兴起,也反映了大众对“理解恶魔”的病态好奇。
我们为何仍要读《冷血》?
恶并非来自异域怪物,而可能潜伏在每一个被伤害、被忽视、被误解的灵魂深处。
中国人讲究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。而这本书恰恰就告诉我们,很多时候正是因为没有公平正义、成长过程中得不到关怀,导致这些人最终走向歧途。卡波特最终没能救赎佩里,他自己也在完成《冷血》后陷入酗酒、孤独与创作枯竭,某种程度上也被“深渊”吞噬。这或许说明:凝视深渊固然危险,但回避深渊更为致命。唯有直面人性的复杂,才能避免简单归因,进而思考如何构建一个更少制造“佩里”的社会。
这不是结束,也不会是开始……
